开场

在带着疑惑继续前行的你面前，一位轻盈的少女突然出现，挡住了你的去路。

喂——你！等一下！

（身着灰色风衣的棕发少女从山坡上向你奔来，跳起，落地转体，略趔趄地站在你面前）

这什么鬼嘛…串戏了串戏了

开场（真）

（漆黑无比的会议室中突然亮起一盏灯，房间中间的投影仪骤然启动）

（一位似曾相识的少女从幕布后走出，和你记忆中不同的是，她身着白大衣，领子高高竖起挡住了脖颈，厚重的似乎和她并不相符的黑框眼镜阻挡了你捕捉她目光的尝试）

距离我上次以这种形式出现已经过去多久了？*她说，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嗓音。*我想…大概有半年，或者一年？

上次在这个会议室，还是和他们一起来的，那段时光可真令人怀念。她的嘴角似乎上扬了几分。

也许你在想，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类似风格的文章？哦，我想起来了，请当我刚才在说胡话吧。

有点不耐烦？好吧，那我就…开讲。

标题和话题引入

（少女眨了眨眼，身后的投影愈发清晰）

你好，我是你的主讲人 Sunset。这场讲演的目的和主题都非常的…无聊，正如标题所示，这很可能是个时事评论，如果你对这类信息不感兴趣就可以离开了。

你选择留下？那好吧。首先，祂希望我能强调一件事情：如果这里有任何观点与你相左，那么你是对的。让我们继续吧。

继续

最近，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。注意过maybe_not_the_last_letter的读者应该知道，我们的最后一次更新添加的内容：“社会背景对于游戏的开放程度与每一位独立游戏开发者息息相关，更关系到下一代对电子游戏的第一印象。”在那个内容更新中，旁白谈论了“未成年人仅可在周末及节假日每晚玩一小时网游”规定存在的问题，当时他决定浅谈则止。*少女似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。*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决定再把相关问题提起。

历史

“未成年人仅可在周末及节假日每晚玩一小时网游”规定最早出现在 2021-08-30，相关报道视频如下：

就当我有点小心眼吧，她耸了耸肩。请注意，这个视频的发布者尝试删除所有反对弹幕并只筛选出支持者的评论（虽然大部分都是反串）。平台也成为其控评行为的帮凶，一些用户的弹幕只有发送者本身能看到，切换账号则完全没有痕迹，十分惊悚。

几乎全部游戏厂商一夜之间修改“防沉迷”逻辑，未成年群体一片哀号。对于政策目的的猜测在民众之间传开、阴谋论横行、少数无耻的“乐观主义”人士纷纷落井下石嘲讽未成年玩家。甚至有人怀疑，厂商快速修改的原因竟是其早已收到消息。*少女扶额。*对于这个猜测，我想，作为前开发者，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。这个逻辑的修改，如果不计代码规范性的话，作为临时措施的修改非常简单：直接将 API 返回的游戏许可时间调成 0 并修改提醒文案即可。

*少女侧身，露出身后的投影。*这是当时被少数无耻的“乐观主义”人士嘲笑的一条评论。

这之后似乎一切正常…真的吗？

正常？

2021-12-25，一位优秀的独立游戏开发者 AZGames 在哔哩哔哩上发布了没有游戏版号的 477 天，绷不住了 (bilibili.com)。

在视频中，AZGames 讲述了自己的独立游戏从申请审核、由于出版社的“不当交易”被驳回、再次申请通过后却遭遇“版号寒冬”，其游戏版号至今仍未审批成功。因此，他的游戏无法在中国国内市场公开销售和分发。

根据中国国家新闻出版署官网的数据，自 2021-07-22 起，没有任何国产/进口游戏版号审批通过。

好在我们还有国际的游戏销售平台 Steam 还有 Epic Games 什么的，对吧？

对吧？

2021-12-24 午间，某中文程序员交流平台 V2EX 用户发布了如下帖文：Steam 商店 store.steampowered.com 疑似 443 端口被干扰？ ICMP 80 端口均正常 - V2EX。

当一个通向国外 IP 的中国国内 HTTPS 请求指向 Steam 商店域名时，这个用户通向对应 IP 的连接会被随机劣化，无论那个 IP 是否真的指向 Steam 商店，这样的技术被称为“SNI 阻断”。

想证实或是证伪我的说法？可在 Windows 上运行的测试工具包以及配套脚本已经上传易于使用的 Steam 商店 443 端口干扰验证工具，你可以通过其附带的说明自行复现整个测试流程。

同时，一些有趣的现象也发生了。在中国大型论坛之一“百度贴吧”中，“Steam 受干扰”的讨论被志愿者管理员删除，只留下名为【教程&通告】Steam 访问相关问题解决教程，单开贴删除的帖文供社群讨论；在其他论坛和评论区中，对于“Steam 商店遭到干扰”观点的支持者和反对者甚至开始互相人身攻击；一些反对者认为需要“避免发声”以便降低 Steam 遭到政府封锁的可能。

为什么我们需要时刻小心自己喜爱的事物被消失，而且即使在面临“被消失”的风险时也要沉默、“懂事”地不发出任何声响？

为什么即使在这种环境下，不同的玩家们还能为了某几款游戏厂商/游戏本身打的“有来有往”？

为什么我们没有更多的优秀国产游戏？只是因为技术水平和厂商意识不够吗？

*Sunset 看着你，眼里闪着诡异的光。*在这里本来有一页幻灯片，那是一幅漫画，放在这里意外地合适，但我个人事实上不太喜欢它的主题，如果你想看一看可以点击那个链接。

他有一个梦想

毛星云 (1991 年-2021 年 12 月 11 日)，湖北宜昌人。中华人民共和国程序员、专栏作家，网名“浅墨”。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毕业，2014 年微软最有价值专家奖得主。2015 年 6 月起在腾讯游戏任游戏引擎开发工程师、引擎开发组组长（Lead Engine Programmer）。曾因患抑郁症于 2021 年 8 至 9 月住院，2021 年 12 月 11 日自杀。出版有书籍《OpenCV3 编程入门》《逐梦旅程：Windows 游戏编程之从零开始》。

——维基百科

2021-12-11，腾讯游戏引擎开发组组长毛星云于其办公地点跳楼自杀，不幸逝世。

在他的著作中，有他对国产游戏崛起的希望。

“我们都还年轻，该做的梦及时去做，该追寻的梦想用力去追寻。”

“我有一个梦想，将来的某一天，大家都能玩到拥有自己本土文化的优质游戏。”

“我有一个梦想，有一天，西游记能出 ACT，让老外去体会中国文化西游记中“斗战胜佛”的打击快感，那一定比西方的动作巅峰之作《战神》、《鬼泣》更加深邃。”

“我有一个梦想，有一天，上海滩能出沙盒游戏。而不是玩《GTA》感受美国梦，亦或是玩着《热血无赖》体验国外公司强行塞给我们的‘中国文化’。”

“我有一个梦想，有一天，不少 3A 大作不需要汉化，因为是我们自己的游戏，配音是中国的，文化也是中国的。”

“我有一个梦想，将来的某一天，国产游戏能像中国的其他产业一样，以一个领跑者的姿态，面对全世界，面对全宇宙，器宇轩昂，扬眉吐气。”

“这会是由我们一起去完成的梦想。”

“等着我们的好消息！”

停顿，少女颔首，避开了你注视着她的目光。

所以我时常害怕，愿中国青年玩家和开发者都摆脱冷气，只是向上走，不必听自暴自弃和恶意抹黑者流的话。能做事的做事，能发声的发声。有一分热，发一分光，就令萤火一般，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，不必等候炬火。

此后如竟没有炬火：我们便是唯一的光。倘若有了炬火，出了太阳，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。不但毫无不平，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和太阳们；因为他们照了国产游戏，连我们都在内。

结束了

谢谢你能听到这里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希望我能留…两道思考题。少女伸出两根手指，向你微笑着，眼中闪烁。

• 为什么我们需要生活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事物会随时“被消失”的环境中？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局面？
• 简述 SNI 阻断的现象，并说明其实现原理。

愿我们再次相见时，一切安好。

（随着话音淡去，会议室变得一片漆黑，在阴影中，少女注视着你，不再言语）

结束了？

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，出来和我谈谈吧。Sunset 对着一片漆黑说道。

*少女看向自己身上的白大衣。*为什么我变成了这个样子？之前的外貌不好看吗？

【叹气】你知道你之前是没有外貌设定的…

这是第一版设定，你觉得怎么样？

这是你写的文章，你觉得这会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吗？*少女坏笑着回答道。*话说，你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？

……一塌糊涂。（真的不是故意问的吗…）

你真的是有太多的不如意了，少女歪着头看向远处的未知，为什么一定要在意这些，如果你现在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话？

有时候我也希望我可以对一切都逆来顺受、对政策不闻不问、专注于娱乐圈新闻和花边消息、无条件支持政府的任何决策，但…我没办法。

为什么？

因为我在乎，说句听起来假大空的话，我在乎我们作为人类的每一步，我想让每一步都不要变成人类种群内的无用消耗。我希望我们能守住我们作为人类的尊严。

你知道的，我没办法真正意义上地脱离作者的控制，少女转过头看向你，这个评价的机会让给你怎么样？

Melancholie 于 2022-01-03 的评价

“纳粹屠杀共产党时，

我没有说话

——因为我不是共产党员；

接着他们迫害犹太人，

我没有说换

——因为我不是犹太人；

然后他们杀工会成员，

我没有说话

——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；

后来他们迫害天主教徒，

我没有说话

——因为我是新教徒；

最后当他们开始冲我而来的时候，

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说话了。“

——马丁·尼莫拉《我没有说话》

台下传来吟诗的空灵之音，言者从黑暗的背景中默默走出，眼神里尽是复杂的深渊。

“又一次在这里听你演讲呢，余晖。”Melancholie 双手插进衣兜，昂起头来微微一笑。

他身上挂着的白大褂在微弱的灯光下略显苍白，没有人能判断出他脸上的神情是冷漠还是习以为常。

“至于你今天所提到的有关游戏的这些例子，也仅仅是此类事件中很小的一部分了。”

“你是否在限制青少年游戏时间政策出台之后才开始关注这类的事情？如果是，那么恐怕你也是诗中的‘我’罢了。”

“前几年对国外电影引进的限制、诸多优秀影片、动画被封禁、无数亚文化被打压……如此，不胜枚举。”

“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那一次，便是 2020 年的 227 事件了吧。”说到这里，Melancholie 不由得低下了头。

“这么想来，我也如那个‘我’一般呢。“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嘲笑。

“有关‘自由’的话题，我谈得再多，也不会有人在意吧。“

他停了停，做出思考般地拖着下巴，似乎欲言又止。Melancholie 的眼睛闪了闪。

“那为什么国内的国情不一样呢？为什么我们的自由会被无限地压榨呢？“

“为什么站出来发声的如此之少，甚至少到能被资本、政府的水军冲没？为什么几乎没有人站出来为自己所爱的，为自己的自由说话？“

Melancholie 的眼神忽而变得锐利，温和的外表下由藏不住的锋芒。

“顺带一提，227 事件是我所知最大规模的了。“

但即便如此，我们还是失去了，甚至没有改变任何。

“那时我自己的文章都有被下架呢。“他小声嘀咕几句，远距离听就像在嘲讽。

“也许是因为所波及的群体太小，也许是杂音太吵，也许是不可抗力……”

“但我们每一个人，或多或少，都会接触这些吧？即使有所谓的‘根正苗红’‘完全跟着社会主义走’的人，也要尊重他人的喜爱吧？”

“难道我们这些蚍蜉的力量，还不足以撼树吗？”

“难道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自由，又是一纸空谈吗？“

“还是说我们可以看到它成为一纸空谈？“

“悲哀的是，绝大部分都是诗中的‘我’罢了。“

是啊，有谁能逃出这个定律呢？

Melancholie 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方面。“或许，这也跟本国的文化有关吧。“

“从古至今，发声者都是少数。无论是古时的乌台诗案，还是近代的五四运动，亦或是被抹除的学潮运动。漫漫历史长河中，中国不缺少智慧的人，中国不缺少有能力的人，中国缺少的，是勇敢的人。“

“中国的文化以中庸和温和著称。但这也正是我们冷眼旁观与坚忍让步的根本原因。所谓的隐忍不是要做一个懦夫，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更好的反击，而同志们，我们的反击在哪里？“

“今天我们不站出来为未成年们支配时间的自由说话，明天我们就要为自己的自由发愁。“

Melancholie 做出低头思考的动作，倒也笑了笑。

如今我们见到了大大小小这么多的悲剧，下一个又会是谁呢？

此部分由 Melancholie 作于 2022-01-03